然而,就在这仿佛能将灵魂撕裂的非人剧痛之中,一股源自叶南烛血脉深处的倔强狠劲,恰似一座沉睡已久的火山,轰然爆发!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上,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坚毅神色。他不再徒劳地试图挣脱,反而拼尽全身仅存的力气,五指如钢爪一般,死死地反扣住王天纵的手腕,那力道之大,竟让王天纵都不禁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与此同时,他疯狂地催动起体内那因外来烈焰刺激而躁动不安的本源力量,依照王天纵传授的、玄奥且伴随着剧痛的路线,不顾一切地引导着那狂暴的火流。
就在他拼尽全力运转源力的瞬间——
一抹璀璨夺目、摄人心魄的金色火焰,毫无预兆地从叶南烛体内最隐秘的深处迸发而出。它并非寻常的赤红之色,而是纯粹到极致、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金色。这缕金焰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,霸道而不容置疑地混入了王天纵灌入的赤红源力洪流之中。
“咦?!”王天纵的瞳孔骤然急剧收缩,眼中满是惊愕。
还不待他细细思索,一股庞大到超乎想象、仿若源自洪荒太古的恐怖意志,如同一双无形却又力大无穷的巨手,猛地攫住了他的心神。
嗡——!
王天纵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,紧接着天旋地转。修炼室那冰冷的石壁、明灭闪烁的符纹,以及叶南烛痛苦挣扎的身影……所有的景象,在刹那间如同破碎的镜面,扭曲、崩裂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,一尊伟岸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怖存在,盘踞于无尽的虚空之上。其身姿仿佛由凝固的星辰与燃烧的日核铸就而成,通体缭绕着浩瀚无垠、足以焚尽诸天的金色神焰,然而,这火焰却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、让人胆寒的威严。
“嗬——!”王天纵宛如一个溺水之人,被猛地从水底拽出水面,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声。他触电般地松开了紧紧握住叶南烛的双手,踉跄着接连后退数步,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。
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那间熟悉的修炼室之中。刚才那仿若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,仿佛只是一场转瞬即逝、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。
而失去了王天纵源力引导与支撑的叶南烛,恰似被抽去了全身骨头的软泥,直挺挺地瘫倒在地。他蜷缩着身躯,剧烈地咳嗽起来,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猩红的血沫,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,瞬间便被高温蒸干,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焦痕。他的嘴角、鼻孔处都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,脸色惨白如纸,胸膛像一个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,贪婪地大口攫取着空气。他全身的皮肤依旧泛着不正常的赤红,就好像刚刚从真正的熊熊熔炉之中被捞出来一般。
“呼……”王天纵长长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石室内沉凝厚重的空气,仿佛要借此驱散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寒意。他定了定神,将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收敛起来,缓缓蹲下身,仔细地查看叶南烛的状况。
此时的少年,蜷缩在地上,宛如一只刚刚从炼狱火海之中艰难逃出的雏鸟,浑身沾满了汗水与血污混合而成的污渍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。但他的那双眼睛,尽管布满了血丝,却显得异常明亮,犹如经过淬火之后的黑曜石,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火焰。
“第一次运转,感觉难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。”王天纵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粗粝质感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平静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。他伸出两根布满老茧的手指,稳稳地搭在叶南烛冰凉的手腕脉搏处。指尖传来的脉象虚弱且紊乱,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安,但内里却蕴含着一股奇异的、仿若地火般坚韧的生机,正顽强地搏动着,甚至比他预先设想的还要浑厚。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,心中暗自思忖,这小子,身体底子果然邪门得很!第一次尝试炎火熔躯,竟然仅仅只是脏腑受到了一些震荡灼伤,经脉虽有损伤,却远远未到断裂的程度。
“还不错。”王天纵收回手指,语气平淡地给出结论,“你小子这身板,他娘的还真是块适合锤炼的好料子!”他嘴上说着粗话,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。这恢复力,这韧性,绝非寻常之辈可比。
他略微沉吟了一下,伸手探入怀中摸索了片刻,掏出一个巴掌大小、通体由温润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扁圆小瓶。玉瓶的表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,入手却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,仿佛隔绝了瓶内丹药可能散逸出的所有气息。王天纵轻轻拔开同样由青玉打磨而成的瓶塞,一股极其精纯、带着草木特有的清冽与淡淡苦涩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,甚至在短暂之间压过了石室内刺鼻的焦糊味。瓶内静静躺着数颗龙眼大小、色泽深褐、表面隐隐有金色星点流转的丹药。
“喏,”王天纵将玉瓶塞到叶南烛虚软无力的手中,触手冰凉且沉重,“这玩意儿叫‘洗髓固源丹’。可是好东西,你可得省着点用,要花不少梧桐令才能买到!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,眼神严肃地紧盯着叶南烛,“用法你给我记住了:每天晚上回去,打一大桶热水,水温要足够烫,但千万别把自己给煮熟了!然后,放一颗丹药进去。这丹药一碰到水就会立刻融化。你就老老实实泡在里面,一直泡到水色变清为止!记住!是泡澡!不是让你当糖豆吃!”他几乎是指着叶南烛的鼻子警告道,“这玩意儿药力霸道得很,就你现在这身子骨,要是敢直接吞下去,保管让你从里到外烧成一堆灰烬,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!听明白了没?!”
叶南烛紧紧攥着那冰凉沉重的玉瓶,切实感受着其中丹药所蕴含的磅礴药力,用力地点了点头,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回应:“明……明白。”
“王老师……”叶南烛挣扎着撑起一点身子,声音依旧虚弱不堪,但却带着一股急切的求知欲,“我……我这算……学会了吗?这一招……到底该怎么用?”他回想着刚才体内那犹如焚身蚀骨般的痛苦,以及最后隐约感受到的、仿佛能将一切撕裂的狂暴力量,既心有余悸,又充满了渴望。
“‘炎火熔躯’?”王天纵冷哼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对那个诸葛小老头复杂的情绪,“这玩意儿,严格来讲可不是用来‘战斗’的术式,它是用来‘熬练’的!是那个诸葛疯子搞出来折磨人、锤炼体魄的法门!”他伸出粗糙的五根手指,继续说道,“按照那老头的划分,这技法总共分为五个阶段,一层比一层狠厉,一层比一层要命!我刚才教你的,仅仅只是最基础、最皮毛的部分——如何在体内运转源力,引‘炁’为火,点燃自身这座‘熔炉’!运转的路线,你记牢了没有?”
叶南烛缓缓闭上双眼,仔细地回忆着那如同岩浆在体内疯狂奔流、灼烧每一寸经络的恐怖路线,那深入灵魂的痛苦仿佛还历历在目。他再次睁开双眼,眼神中透着坚定:“记住了!”
“很好!”王天纵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南烛,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告诫意味,“记住这个核心要点:让‘炁’在你体内燃烧的时间越久,让这股狂暴的能量在你‘熔炉’里积蓄得越多,你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就越强!理论上来说,只要你的身体足够强硬,能够承受得住,你就可以无限地积蓄力量!但你给我记住,理论归理论!”他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,“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存在极限的!就好比一根皮筋,绷得太紧,终究是会断掉的!炉子再怎么结实,装得太满也会爆炸!要是强行超越自身极限,下场就只有死无全尸!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看着叶南烛若有所思的表情,继续说道:“而且,你在修炼‘炎火熔躯’、忍受这焚身剧痛的过程中,本身就是在打熬你的筋骨皮膜,淬炼你的脏腑精血!这,便是提升你体质的最快法门!你知道为什么源力境界越高的人,体质往往也越强悍吗?”
叶南烛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“因为强大的源力,本身就是最好的淬体剂!”王天纵指了指四周冰冷的石壁,又将手指指向叶南烛的身体,“当源力强大到一定程度,它便无时无刻不在牵引、吸纳天地间的‘炁’。这些被吸纳的‘炁’,在流经你身体的时候,就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锤子,反复地捶打、冲刷你的血肉经络!就像这地脉的‘炁’,日夜不停地冲刷着这些英白岩,让它们变得坚不可摧!源力越强,引动的‘炁’就越多越猛,这‘冲刷’的力度也就越大,你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更强韧!否则……”他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残酷,“你以为那些毁天灭地的强悍术式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展的?没有足够强悍的身体去承载、去疏导那瞬间爆发的恐怖能量乱流,不等伤到敌人,施术者自己就先被撕成碎片,炸成一蓬血雾了!”
叶南烛听得心头猛地一凛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。
“好了,”王天纵拍了拍手,结束了这场理论讲解,“理想状态下,从现在开始拼命修炼,一直练到春狩,你或许,勉强能够摸到开启‘炎火熔躯’第一阶段的边缘。记住,欲速则不达,更别去做找死的事儿!”他最后又警告了一句,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块刻着复杂符纹、触手温润的黑色石牌,随手丢给叶南烛,“这是这间修炼室的钥匙符牌,拿着。我平时,不怎么爱来这边。这里的‘炁’,足够你使用了。”
石牌入手微微一沉,还带着王天纵掌心残留的余温。叶南烛紧紧握住它,切实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权限以及一份沉甸甸的信任。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道谢,却被王天纵一把按住了肩膀。
“好好休息吧,小子。”王天纵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,那眼神深处,除了惯常的粗豪之外,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情绪。“记住,修炼固然不能懈怠,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,身体是一切的本钱,别太勉强自己。”说完,他不再停留,转身缓缓推开沉重的石门,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地面的幽暗石阶深处,只留下叶南烛独自一人,在这冰冷、寂静,残留着焦糊味与浓郁“炁”压的石室里,感受着身体深处那缕似乎已经蛰伏下来、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灼热的金色余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