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嗒…嗒…嗒…”
脚步声如同冰冷的鼓点,敲打在张立红濒临崩溃的神经上!每一响都像是死神的丧钟!书房大门被推开,清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郁的沉水香气灌入,瞬间冲散了室内的陈旧墨香。
门口那高大挺拔的身影,如同山岳般堵住了唯一的生路。廊下昏黄的灯笼光从他身后透入,将他冷硬威严的轮廓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,却将面容完全隐没在深沉的阴影之中。一股无形的、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威压,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书房!那是久居上位、手握生杀大权者才有的、令人窒息的绝对压迫感!
端亲王李琮!
他……回来了!
张立红浑身血液瞬间冻结!大脑一片空白!极度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,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,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声!她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石雕,僵立在原地,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枚刚刚从凹槽中抠下来的玉扣!镶嵌的暗红碎片在黑暗中,如同她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,散发着微弱而妖异的红光!
“何人?”
一个低沉、浑厚、带着金石之音、仿佛蕴藏着无尽雷霆的男声,猝然在死寂的书房中炸响!声音不高,却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张立红的心坎上!
随着话音,端亲王李琮一步踏入了书房!他并未立刻点燃灯火,只是那双在阴影中骤然亮起的眼眸,如同蛰伏于深渊中的凶兽之瞳,冰冷、锐利、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暴怒!目光瞬间锁定了黑暗中那个僵立着的、瑟瑟发抖的纤细身影!
“大胆狂徒!竟敢擅闯本王书房!”李琮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雷霆之怒!整个书房仿佛都在这怒喝声中震颤!他猛地向前一步,身形如山岳般逼近,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张立红完全笼罩!
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!如此刻般迫近!张立红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、那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意!她像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羔羊,连呼吸都停止了!巨大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案边缘!
“哐当!”
书案上的笔架被撞倒,发出刺耳的声响!
这声响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,瞬间引爆了端亲王的怒火!
“找死!”一声暴喝!李琮身形如电,一只如同鹰爪般枯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手,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,朝着张立红的脖颈狠狠抓来!速度快得只在黑暗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!
张立红甚至来不及反应!只觉一股冰冷的腥风扑面而来!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!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!完了!一切都完了!
然而,就在那枯瘦的手指即将触及她脆弱脖颈的瞬间——
“嗡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无比的嗡鸣,猝然从她紧攥的玉扣中爆发!
是那枚镶嵌的暗红碎片!
它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,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、刺目的暗红色光芒!光芒如同呼吸般剧烈闪烁,瞬间将她紧握的拳头映照得一片通红!一股滚烫的热流,如同烧红的烙铁,猛地从碎片中涌出,狠狠灼烫着她的掌心!
“啊!”张立红痛呼出声,下意识地松开了手!
那枚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玉扣,“啪嗒”一声,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滚了几圈,恰好停在端亲王李琮脚前一步之遥的地方!
刺目的暗红色光芒,如同黑暗中的鬼火,瞬间吸引了李琮全部的注意力!他那雷霆万钧的一抓,硬生生停在了半空!
李琮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,死死地钉在了那枚滚落的玉扣上!尤其是玉扣中央那枚正在疯狂闪烁暗红光芒的碎片!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、难以置信,以及……一种深沉的、如同看到某种禁忌之物的骇然!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李琮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!他猛地俯身,枯瘦的手指如同闪电般探出,想要抓起那枚玉扣!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扣的刹那——
“父王息怒!”
一个清越、急促、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声音,如同破开阴霾的利箭,猝然从书房门口传来!
李昀!
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,一身玄色劲装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。他快步抢入书房,身形巧妙地挡在了张立红与李琮之间,对着端亲王深深一揖:
“父王!此乃张侍郎之女张玉姝!她落水后患有离魂之症,时常梦游失智,惊扰了父王,是儿子管教不周!儿子这就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!”
李昀的声音又快又急,字字清晰,将张立红的身份、行为动机(离魂梦游)、责任归属(自己管教不周)瞬间交代清楚,姿态放得极低,带着请罪的意味。
端亲王李琮伸出的手顿在半空。他缓缓直起身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在李昀那张写满“关切”和“自责”的脸上扫过,又缓缓移向地上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玉扣,最后,如同实质般落回李昀身后、那个瘫软在地、面无人色、如同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的张立红身上。
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。巨大的威压并未因李昀的出现而消散,反而变得更加沉凝、更加令人窒息。
“离魂之症?梦游?”李琮的声音重新恢复了低沉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洞悉一切的冰冷,“梦游……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本王的书房?能如此‘恰好’地触动本王书房的暗格机关?!”
他的目光如同冰锥,刺向李昀:“昀儿,你当本王……老糊涂了不成?!”
最后一句,如同惊雷炸响!带着积威已久的帝王之怒!巨大的压力让李昀挺拔的身躯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!
李昀深吸一口气,迎向父亲那双深不见底、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眼眸,脸上的焦急和自责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和不容置疑的坚定:
“父王明鉴!儿子不敢欺瞒!张娘子之症,御医署圣手亦束手无策,其行踪诡异,确非寻常梦游可比!儿子亦百思不得其解!方才惊闻父王回府,又得报听雨轩守卫失职,竟让梦游的张娘子走脱,儿子心急如焚,一路追寻至此,万幸父王无恙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地上那枚玉扣,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凝重:
“至于这玉扣……乃是儿子见她心神不宁,前日所赠一枚寻常平安扣,聊作安抚。却不知为何……竟会发出此等妖异之光?儿子亦是……骇然不解!这其中……莫非真有妖祟作怪,附于其身?”
李昀这番话,四两拨千斤!将张立红的闯入归咎于无法控制的“离魂症”和守卫失职,将自己撇清责任。更绝的是,他将玉扣的异象引向了“妖祟作怪”,而非任何人为或已知的秘密,巧妙地转移了矛头!
李琮的眉头紧紧锁起,沟壑纵横的脸上阴晴不定。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,在李昀坦荡(至少表面如此)的眼神和张立红那副魂不附体、明显惊吓过度的惨状之间来回逡巡。尤其是张立红,她此刻的恐惧和虚弱绝非伪装,完全符合一个被“妖祟”侵扰又被亲王威压吓破胆的弱女子形象。
他沉默着,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拇指上那枚硕大的墨玉扳指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书房内落针可闻,只有张立红压抑不住的、细微的啜泣声。
许久,李琮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
“妖祟作怪?哼!我端王府邸,岂容魑魅横行!”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张立红身上,带着一种审视祭品般的冷酷,“此女身负邪祟,惊扰王府,更是窥探本王书房重地!按律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李昀立刻上前一步,躬身急道:“父王!张娘子虽行止有异,然其父张侍郎乃朝廷命官,其女若在王府‘暴毙’或‘失踪’,恐惹非议,有损王府清誉!再者,此女身上异象,或与某些……不可言说之物有关,贸然处置,恐生不测!”
李昀刻意加重了“不可言说之物”几个字,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那枚暗红光芒已渐渐微弱下去的玉扣碎片。
李琮捻动扳指的动作猛地一顿!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眸深处,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!显然,那枚碎片的异象,触及了他心底某个讳莫如深的秘密!
他再次看向地上那枚玉扣,又看了看李昀身后抖成一团的张立红,眼中的杀机如同潮水般翻涌、退却、再翻涌……最终,那浓烈的杀意被一种冰冷的、如同看待死物的漠然所取代。
“七日。”李琮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,带着最终宣判的冷酷,“昀儿,本王给你七日时间。”
张立红的心猛地一沉!又是七日?!
“这七日,”李琮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,穿透李昀,狠狠钉在张立红身上,“将此女囚于‘寒潭院’!严加看守!不许任何人探视!你亲自负责!给本王弄清楚,她身上的‘妖祟’到底是什么东西!她看到了什么!听到了什么!还有……”
他的声音陡然压低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:
“弄清楚她身上那枚‘东西’……到底从何而来!与那‘残图’……又有何关联!”
“七日之后,”李琮的声音如同重锤,狠狠砸下,“若查不清,除不尽这‘妖祟’……那么,连人带那‘邪物’,给本王……一并处置干净!”
冰冷的话语落下,如同给张立红判了缓期死刑!寒潭院!那是王府里关押犯了大错仆役的冷僻院落,阴冷潮湿,如同坟墓!囚禁七日!查不清就死!
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吞没!她眼前一黑,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一软,彻底昏死过去!
意识沉沦前最后的感知,是李昀那骤然绷紧的侧脸轮廓,和他袖袍下紧握成拳、指节泛白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