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祁年长得不丑,没了那头招摇的黄毛,唇白齿红,像块雪媚娘,看着就馋人。
他皮肤白,衬得脸上的青紫更为可怖,偏那双眼睛乌黑又大,此刻正含着水雾,水汪汪的看着你。
真是我见犹怜。
若是换了一般人,怕是立马被激起保护欲,来一出英雄救美。
叶澜轻啧一声。
这是,把她的话当耳旁风?
她眼皮扫去,身后小萝卜头立马站成一排,齐声道:“老大。”
“他招你们了?拖一边打!躺这里碍事!”
宋祁年:“!”
叶澜抬起胳膊,抹了把汗,又埋头去干活了。
没两秒,身后便有声音传来。
“死洋鬼子!你什么垃圾身份,敢肖想我们老大?我跟你说,我们老大可是烈士遗孤,才看不上你这改造分子!”
“我们老大以后可是要招婿的!”
“兄弟们,给我揍他丫的!看看他还敢不敢,赖肚蛤蟆想吃天上肉!”
“我跟你们拼了!”
被追着砸了一路,又在叶澜那儿吃了瘪,宋祁年火气也上来了,和几人扭打在一块。
......
叶澜再次从地那头回来,就看见叶国正在训几人。
哪怕鼻青脸肿,低垂着脑袋,叶澜也能看出宋祁年骨子里的不服气。
比起之前的做作,看着竟还有几分顺眼。
冲叶国点了点头,叶澜转身离去。
等叶澜在视线中走没影儿了,叶国才再次开口。
他可知道,叶澜丫头耳朵尖着呢!
往年开春,这丫头可是他们进山打野猪的顺风耳,主力中的主力。
下面的话,可千万不能让这没开窍的丫头听见了!
毕竟,这丫头昨个儿那眼珠子都黏这黄毛身上,好不容易给他劝住了。
剃头挑子一头热,好整,这要是两人都打的火热,那就拦不住了!
“宋家的改造分子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,你可给我听好了,你们宋家下乡是来改造教育的,可不是让你仗着一张比女人都白的脸,四处勾搭队里的好姑娘!”
“再让我抓到你不老实,老子一封信交上去,让你们一家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!”
......
牛是大队的宝贝疙瘩,庄稼人对它的看重程度,仅次于命根子。所建的牛棚,也是位于地势高处,就怕下暴雨给淹了。
像宋家这样的改造分子,自然不被允许,用牛车拉粪。
叶澜刚走到家附近,就远远看见宋汝舟面色通红、额间青筋攥动,低吼一声,把装满牛粪的板车,给拉出院门。
她蹙了蹙眉。
下一秒,便见宋汝舟不算灵活的腿倒腾的飞快,脖子带着身子后仰,试图减缓没收住劲被惯性带着冲下坡,骤然失控的车速。
眼看就要人仰马翻,叶澜动了。
手掌抵住板车一侧的车帮(两侧高出车兜起围挡作用的部分),同时,身形往侧边一闪,避开飞溅出来的牛粪。
宋汝舟就没想过突然冒出个叶澜,更没想过叶澜这个小姑娘力气这么大,一只手,就把他吃奶劲稳不住的车子,稳稳当当停下。
直到脸上身上,被热乎的牛粪砸到,臭味飘入鼻孔。
“叶——”
“愣着干嘛?走!”
宋汝舟不敢耽搁,深吸一口气,拧眉鼓着腮帮,摁住车帮,慢慢下坡。
但很快,他就发现,他这动作纯属多余。
人家小姑娘扶车稳的很,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,却也没有把手收回来。
就是力气再小,他多使点力,小姑娘也能轻松点。
有人搭把手,板车很快就驶到平稳路段。
“我不管你怎么拉粪,但是若是弄脏我门前三分地,你们在队里的日子,也别想安生了。”
叶澜能忍受牛棚的臭味,可不代表她愿意每天出门就看见一坨粪!
说完这句,叶澜就走了。
从怀里拿出方巾,刚把脸擦拭干净,准备说话的宋汝舟,嘴巴嗫嚅两下,终是什么也没说,费力拉起板车,朝地里走去。
.......
傍晚,隔壁小院又热闹起来。
宋祁华和宋父宋瑾轩先回来了。
院内,宋汝舟正在收拾牛圈,脚崴了的沈念慈则是坐着,把野菜、野草等打碎了弄成饲料,一会儿喂给牛吃。
“爸,你和妈今天怎么样?能适应吗?”宋瑾轩目露担忧。
宋祁华虽然没有开口,但一双关切的眸子却落在二老身上。
今天去挖水渠,他和爸两个年轻人尚且累的不轻,别说爷爷奶奶二人这么大年纪了。
宋汝舟把手指放在嘴边:“小声点,走,进屋说。”
四人进屋。
“我和你妈,一切都好,你们呢?”
“我们也是。”在宋汝舟洞察一切的目光中,宋瑾轩又补了一句,“就是活重,累了点。”
宋汝舟叹了一口气,没说什么。
“祁华,今天叶姑娘帮我了一把,你去山脚看看,能不能捡一些柴火什么的,给叶姑娘送去。”
宋祁华还没点头,刚推开门的宋祁年就梗着脖子道:“她会有那么好心?”
那么凶!那么冷!也不怕没人要!
“小年,你的脸?”宋祁华震惊。
那么丢脸的事,宋祁年不乐意说:“大哥,我没事。”
队里这么大点地,哪怕宋汝舟没有打听,忙活一天,东听一嘴,西听一嘴,也知道怎么回事了。
“祁华,别搭理他,那是他自作自受,你去忙你的。”
“爷爷!”宋祁年喊了一声。
“宋祁年!给老子小点声音!还有,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!咱们家就是遭难下乡了,也不干那戳脊骨的事!”
“你要敢用那张脸,勾搭队里小姑娘,骗吃骗喝,我宋汝舟就敢大义灭亲,告你一个耍流氓!”
真有这个想法的宋祁年,不敢直视宋汝舟的眼睛:“我去帮大哥。”
“爸,你刚说的,祈年...不会吧?”
她这个儿子性子是混了些,但也不会干出这缺德事!
“你们都多盯着,这小子主意大着呢!”
......
“大哥,等等我,我来帮你。”
“大哥一个人能行的。”
“多一个人干得更快。”
白天组织的有专门的伐树小队,队里又只需要粗树干,因此,地上有不少小树干,让队民捡回家用以烧火。
两兄弟来的时候,这里有不少人,大多是妇孺儿童,扫了他们一眼后,迅速跑开。
那感觉就像他们兄弟是热乎的牛粪,离近了,那熏天臭味,都把人呛吐了。
二人对视一眼,沉默了一会儿,就捡起柴火来。
很快,捡好柴火,走回去,敲响叶澜的院门。
门响的时候,叶澜刚刷完锅碗从厨房走出来,脚转了个弯,拉开院门。
“叶姑娘,爷爷说,你今早帮了他,这是一点谢礼,希望你不要嫌弃。”
这老头...
“不,我嫌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