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。那日他去药师谷外的村子里义诊,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我。
师伯说就在村里找一户人家送养,同行的野那哥哥却劝师父,说我与师父有缘,于是我被带回了药师谷。
我天赋极佳,从小耳濡目染,八岁便能替师父坐诊瞧病,十岁那年师父正式收我为徒,我成了药师谷谷主的关门弟子。”
药师谷外积雪终年不化,夏州城一年四季闷热潮湿。
从北到南,这是鹤萦长到这么大,出过最远的一趟远门。
“你经常见到野那吗?”
“不是,他一年只来两次药师谷,一次小住半月。我记得很早以前,他是和自己的母亲同来,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只剩他一人。”
看来野那弑母背后,另有隐情。他们母子二人关系并不像传言般恶劣,而他的母亲,极有可能是药师谷的人。
“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野那?”
“因为只有他愿意同我玩。”
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是吧,野那本人知道自己当陪玩被老板看上了吗。
“药师谷里有很多孩子,但是他们都欺负我,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……
我心生怨怼,就往他们的吃食里加了些东西……”
好一个有仇就报的绝命毒师2.0,鹤萦就该跟珠华拜个把子。
“你把他们毒死了?”
“不不不,只是身上会起一些奇痒无比的疹子,多喝些水便好了……我只是想给他们点教训。
可他们的父母不依不饶,找到师父,一定要师父给他们个交代。”
说到这里,鹤萦舔了舔嘴唇,不好意思地凑近我的耳边说悄悄话。
“师父罚我关禁闭,可是当天晚上我就来了癸水……”
鹤萦越说越小声,我突然意识到她只有十四岁,在这样封建的社会背景下,月经不是一个能自由谈论的话题。
“我知道女子每月都会来癸水,但那是我第一次来,不免有些慌乱。
禁闭室又在山洞中,四下无人。但那晚野那哥哥悄悄来看我……”
我想到了鹤萦在独自面对这件事时的无措,以及她如何扭捏地向野那求助。
小小的鹤萦,在那一刻会不会很想念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,或者是怨恨她将自己丢弃。
“他没有嫌我脏,抱我回了他的住处,还给我找来了干净的衣裤……”
少女的感情纯真又炙热,只是偶然一次向她伸出援手,她就单纯地把依赖当做爱慕。
可我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地评判她,因为换做是我,也很难不对野那心动。
“你就这样……对他产生了一些别的情感……”
知道两人结局的我,没有直接说出“爱上他”这样的话,希望能从鹤萦口中听到别的答案。
“从那以后我就很明白,我要嫁给他!”
鹤萦说得斩钉截铁,我听得两眼一黑。
姑娘,他只是在你月经初潮的时候帮了你一下,怎么还让你玩出吊桥效应了呢……
“你怎么确定他想娶你呢?”我决定对涉世未深的少女进行一些来自成年人的暴击。
“我这么好,他凭什么不要?娶我做正妻就好,有几个侍妾也无妨。”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钻出来的,说到“侍妾”二字,还恶狠狠地盯着我。
糊涂啊姑娘,你一身本领,怎么就想着要嫁人呢?
“嫁做后,屈于内宅,还怎么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呢?”我深知不该用现代的观点来评判古时的思想,但我就是忍不住。
“怎么?做了王妃不是更方便我行医吗?”
是我肤浅了,原来她早已经想好要爱情事业两手抓。
“如果你想做野那哥哥的侧妃,也不是不可以,我说真的。”
谢邀,婉拒了哈。
“我不想,我对你野那哥哥没有意思,我们是单纯的雇佣关系。”
“他雇你做什么?”
“当你的替身使者,保护你。”
鹤萦举着手中的药膏,在我面前不屑地摇了摇头:“你,保护我?咱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。”
“你就说我昨夜是不是保住你了吧!”
“搞得好像我没有保你似的!”
……
又是一轮无休止地争吵,我们从出门开始复盘,一直吵到吞花小姐和珠华救下我们。
“你就说是我吞花姐姐来得快还是你野那哥哥来得快吧!”
“我不放那信标,他们谁都来不了!”
……
丫鬟端着晚膳进屋的时候,我们已经吵累了,分别瘫在美人榻的两侧。
“夫人,这是主子吩咐给您单独准备的晚膳。”
我看着那一盅寡淡的白粥,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。
“哈哈哈,喝粥吧你!”鹤萦拿起一只鸡腿在我面前炫耀,我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的大餐上挪开,却刚好扭头看见了在一旁服侍的丫鬟。
她的腰间,有一个极为眼熟的香囊。金线绣的鸳鸯,我努力地回想究竟在哪里见过。
“你这香囊真好看,是哪里买的?”
我指着丫鬟腰间询问,她掂了掂香囊,拇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双鸳鸯:“这不是买的,这是奴闲暇时,自己绣的。”
“既是绣的鸳鸯,可见是有意中人啦!”
丫鬟没说话,低头抿着嘴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鹤萦护短,觉得自己房里的人被我欺负了。
她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,就着急忙慌地反驳我:“你怎么这么爱打听别人的事!”
“我无聊,听一听不行啊!”我一边说着,起身离开。
“你去哪?”
我头也没回地摆摆手:“你慢慢吃,我饱了。”
鹤萦看着那盅一口没动过的白粥:“气饱的吧。”
我迈着细碎的脚步,越走越快,要不是有点偶像包袱在身上,我真想一个百米冲刺到野那院中去。
走进他的院子,不出我所料,人还是不在。
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东厢房看去,层层玫瑰包裹中,野那竟真的出现了。
旁边亲卫递给他一条手帕,他熟练地擦手,扔掉。染血的手帕落在地上,被他一脚踏过,又留了一个鞋印。
见我站在院中间,他径直朝我走来,风带来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,混杂着满院的花香,我再次回忆起管家的恐怖死状。
这是又处理了谁?
“你站在这里做什么?”野那没有靠近我,站在厢房门口。
“我找到平湖居的细作了。”